第一章蝼蚁搏天

大汉历千七十三年，艳阳高照。

大汉王朝西北青平城，太岳山脉。

柳八安年方十六七岁，眉间清秀，目如星辰，扛一把开山大刀，站在太岳山山头上，抢来的半褂秀才青衫下，露出古铜色健壮肌肉。

柳八安自小生长于匪寨，身世不清，两年前有幸被大寨主收为义子，提做八头目，传授武功，识文教字，圣人书也读了不少，懂了许多做人的道理。

太岳山大寨主马横江，绰号烈纹斧，少年时曾拜入天阳门学艺，一身武艺十分厉害，两把烈纹花斧，耍的滴水不漏，开山断石，等闲汉子不是对手，二十几人，片刻就打倒。

柳八安生在贼窝，深知一身武艺的重要性，常去大寨主身前，端茶倒水，献些殷勤，每见大寨主心情好，变讨教几招。

大寨主马横江，行走江湖多年，心里透亮，却是明白柳八安的，对于这个义子，颇为喜欢，偶然兴致好了，便传授几招。

柳八安学的最多的就是刀法，零零散散，硬是凑齐了一套刀法，名为《擒风》。

柳八安学了东西，背人潜心苦练，几年下来，《擒风》刀法已是刀刀带风，凌厉狠辣，三五个汉子也能顷刻间砍翻在地。

这一次，柳八安是随四哥马化龙干买卖”，四哥马化龙是大寨主马横江最小的儿子，也是最喜欢的儿子，马横江的十八手烈纹花斧，据说已被他学到了第十四手，武道天分极高。

马化龙生的黑熊般的一身粗皮，赤黄眉一字交加，双眼怒目圆睁。脾气向来火爆。

此时，马化龙率领这伙强盗在山上埋伏了半日，却迟迟不见肥羊”到来，便难忍烦躁，两个蒲扇大手，挥着两把烈纹花斧，对着周围树木胡乱劈砍，叮咣作响过后，邪火略平，呸了口痰，瓮声瓮气说道。

奶奶个熊，这都日上三竿了，莫非我太岳山流年不利，一个月不进财货，合该众兄弟吃风不成？”

马化龙说完了找棵大树，两把大斧往地上一摔，纳凉去了。

柳八安看了一眼纳凉的四哥马化龙，心里知道马化龙外表脾气火爆，但心思玲珑，是个狠手。

四爷快看，有人来了！”

一个放哨的探子，突然叫喊道，手指冲着远方山路一指。

在哪！抄家伙，兄弟们随我冲杀下去，交了财货可活，不交财货，爷我定叫他等，身首异地！”

在树下纳凉的马化龙，腾的一弹，凌空一翻，烈纹花斧登时抄在手中，扯开嗓子大声一呼，向着来人方向冲杀而去。

众山贼听得命令，跟着马化龙扯开嗓子乱吼一阵，挥舞着手中兵器，泼刺刺的杀下山去。

自古山贼土匪打劫，从不讲究什么战阵之法，就是仗着人多势众，拼胆子，拼狠。

众山贼向着山下大步奔了一阵，在距离来人方向不足百步处，放慢速度，逐步围了过去。

柳八安近到来人身前十几步远，看清此人摸样，虽说看清，心头却弥漫怪异之感。

来人是介老者，年纪大约六旬上下，面色红润，眉胡二须皆长及二尺，虽头顶六个和尚戒疤，却身穿一件绣有阴阳鱼的青灰道袍，背负一麻袋大小的行李，走起路来，时而快三步，时而慢两步，还有一步却要顿足普通人走三步的时间。

众山贼看来端的难受。

马化龙大斧一挥，空气中耍了个斧花，对着老者叫嚣道：来人报上身份！和尚还是道士？”。

众匪落草前，都焚香立誓，劫道营生的山贼土匪，也有着自己的规矩。

四盟约，八赏规，八斩条，十不抢。

前面三个说的是盟规，赏规，罚规。第四个是抢规。

十不抢第八条：僧侣，道人，尼姑不抢。

老者一边向前走着一边言语着。

和尚，道士，道士，和尚···”。

众山贼听得真切，不禁大声的发起牢骚。

妈的，又是无利市的一天，这可叫人怎么活啊！”

老子的龙山棍，好久没进，城里窑姐小三娘的潜龙窟了。”

我家那婆娘天天的骂老子是个怂种···”。

柳八安听得不妙，知道山贼长久不见钱财，人心涣散，眼神扫了一眼老者，计上心来，却是要试探一下这个老头，是个真和尚，还是个假道士。

于是，柳八安对着一个亲信贼人，使了一个眼色。

那贼人略一点头，手上青纹刀猛的向前一砍，刀身没入土里手指深。

呔！此山是我开，此树是我栽，要想过此路，留下买路财。”

此时老者正好慢两步走完，抬起的左脚顿在空中，低着的头抬起来，看了一眼柳八安，然后一笑！

噗！”。

柳八安只感觉胸口突然剧痛，身体便腾空而起，一口热血，仰头喷出，红血蓝天白云飞鸟，诡异的漂亮！

八子！伤我八弟，你给我去死！”。

看见柳八安仰面喷血倒地，马化龙顿时知道自己该出场了，此时出手最是容易收拢人心。

于是装作暴怒的样子，左手烈纹花斧顺手扔出，化作一抹暗黑流光，砸向老者。

马化龙同时双手握斧，向前冲去。

啪！啪！啪！”三声脚步踏地之响过后，马化龙腾空一跃。

烈纹花斧第十四式，绞龙杀！”。

马化龙身体忽然化作一条出海蛟龙，龙头处斧刃，寒光凌人，向着继续前行的老者，绞杀而去。

老者步伐依旧未停，只是抬起手，手指轻轻一颤，电光般飞来的花斧，霎时停在半空。

紧随其后，对着化作绞龙旋风一样杀来的马化龙，轻轻的一弹。

一弹之力飞出五米！

马化龙吐血倒地。

已抄起家伙要将老者斩杀在地的土匪们，心里立马凉了半截，一副是人还是鬼的样子看着老者，一时间惊呆在原地，不知如何是好。

就在这时。

咳咳··”柳八安咳了两声，抹了把嘴角的血，浑身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！

仙道中人，仙家人物？修道者？

平日里大寨主马横江，没少点拨柳八安，宁遇官兵，不遇仙魔。

修道之人，大多性情古怪，手段惊天，一言不合便大开杀戮，我等凡人在其眼中，就是蝼蚁一样的存在！”

柳八安现在还记得大寨主马横江，说这句话时的敬畏表情。

柳八安也没想到，自己有一天也能遇见修道之人，而且还想着算计对方，一念及此，心脏顿时狂跳，仿佛要蹦出来一样，速度极快。

好在柳八安也是杀人见血之辈，精明果断，暗查了一下身体，就明白老者并未真下杀手，于是硬着头皮起身，来到老者身前几步远处，砰”地一声，跪倒在地！

多谢仙长不杀之恩！”说罢低头一拜，磕了三个响头。

马化龙也晃动着身子起来了，眼神一转，对这一干愣着的土匪，大喝一声：都呆什么？还不跪谢仙长不杀之恩！”

一干土匪这才愣过神来，纷纷脸色苍白的跪倒在地。

多谢仙长不杀之恩！”呼啦啦的拜了起来。

相遇就是仙缘，得见即为因果。老夫螟蛉真人。老夫有三惑，汝等若解，一惑解之，你等不死。二惑解之，赏你等恩惠。三惑解之，可赐造化！”

众贼人心里一凛！

立马伸长了脖子，洗耳倾听，这螟蛉真人诡异的很，一笑一弹就将四当家和八当家打得吐血，已将众人生死尽握手中。

仙长可说，若有需要之处，我太岳山众兄弟，无所不从，定为仙长办到。”

柳八安平复了些许心情，有板有眼的应道。

如此甚好，你等听好。天道蕴教万灵，然又视万灵为刍狗，为何？”

螟蛉真人道了声好，轻声问道。

马化龙等众贼人相互看了看，却是理不出头脑，最后希冀的目光都停留在了柳八安身上。

柳八安是这太岳山脉方圆百里，公认的有文化的土匪，他身上穿的半褂秀才青衫，就是在一次抢劫中，跟一酸腐秀才得来的。

当时那酸腐秀才，欲要用圣人之学教化一众土匪，被柳八安以天道，皇道，人道，何道最大？”反问，而不知所答。

秀才用身上穿的秀才青衫换得道理最大”的答案后，仰天悲叹我不如匪！”。

自此柳八安之名，传遍青平太岳，是公认的秀才土匪。

柳八安随口答道：定是万灵不仁，所以天道才不仁”。

万灵皆善，为何天道不善？”

螟蛉真人继续问道。

万灵向善，为生。天道流转，轮回不变，是死。以生求死，自难奈。”

柳八安思索片刻，回答道。

咦，不错，你等可不死”

螟蛉真人嘴角笑了一下，看向柳八安的眼神略带幽光。

众贼人皆大呼了一口气，面带喜色看着柳八安，均心存感激。

来时我听到一牧童唱歌道：秀才秀才圣人训，八安八安土匪教，天皇人道何最大。差了一句，不知你等可知晓？”

螟蛉真人第二问却出乎意料，问的正是柳八安的一段旧事，对于众贼人来说简单的很。

不知道理最逍遥”

这牧童的歌柳八安身为当事人，又怎么会不知，轻声一笑便答了出了。

不知道理最逍遥吗？很好。这是给你等的恩惠，《开阳斧法》拿去吧。”

螟蛉真人说着手平伸出来，虚空一握，凭空出现一本古书，上面开阳斧法四个大字金光闪耀，老者随手扔向柳八安。

柳八安慌忙接在怀里，随即脸上大喜，快步走到马化龙身前，将《开阳斧法》放到他手上，低声道：四哥，收好了！”

马化龙也是明白，仙家之物，自是诱惑极大，看向众贼人的目光，亦多了份谨慎。

众贼人盯着马化龙手里拿的《开阳斧法》，眼神火热，目露贪婪。

螟蛉真人看着一众眼热的土匪，嘴角不经意的浮起一抹讥笑，眼神闪现出看蝼蚁一样的幽森目光。

柳八安身躯一震，马化龙的烈纹花斧上清晰倒映了螟蛉真人的表情，柳八安心中一沉，眼神在一瞬间似乎变得极为沉静，又在一瞬间继续刚才的欣喜表情，转过身来，来到老者身前不足三步处，跪倒在地。

多谢仙长恩赐！”。

第三问，你等若为蝼蚁，那我是什么？”

螟蛉真人幽幽问道，毫不掩饰的不屑表情出现在脸上，右手轻捏，在虚空中比划着圆圈。

一股淡淡的紧张感觉，弥漫在空气中。

螟蛉真人的身上，逐渐出现一点点的冷！

柳八安心中又是一沉，仿佛确定了什么，低头微眯的眼睛寒光闪烁，声音却平复到了极点。

我等若为蝼蚁，你就是掌控生死的天道，蝼蚁当一搏天道！”

说罢，刀光乍起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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