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节

听到响声，珍莉的心一下子兴奋起来，她侥幸地认为，眼前残破的机舱内兴许还有幸存的同病相怜之人，遂快步朝残骸跑去。

空气中充斥着风声与喘息声，残骸内的声响变得时有时无。珍莉努力地倾听，可惜的是传入耳中的信息，经大脑皮层过滤后，其内容仍是支离破碎。

随着距离的缩短，残骸内的声响渐渐变得清晰和连贯。但这却让珍莉的思维越发地‘凌乱’！因为声响的杂乱无章，以及由低到高的制式分贝，无不在指出，它正在作重复的播放。

珍莉根本不想承认残骸中没有生命迹象的事实。她一味地催眠自己，她不是一个人，却无法逆转残酷的真相。

希望与失望的交替间，珍莉鬼使神差地靠到了残败机头与完整机身相连的裂缝前。这会儿，那段声响再次响起，相同的声调，相同的语速，以及一字不差的内容又一次循环播放。她实在是失望透顶，毕竟，倘若一个人从飞机上坠地后还可以多次重复一模一样的话语，除非事先录制，否则不可能连声调和语速都分毫不差。

人嘛，越是害怕就越是好奇，于是好奇终究害死自己。虽然机舱内没有幸存者是不睁的事实，但既然找到了稀松的线索，为了探寻未知的真相，珍莉决定铤而走险，深入残骸内部，挖掘出人们突然消失的真相。她认为，自己的不死或是上天为此的安排。

裂缝足够双人并排进出，但内里却黑不见底，仿佛有什么妖魔寄居于此。

未知的黑暗总有一股特殊的引力，世人总想看到黑暗背后的光明，以获得前所未有的成就感，珍莉亦然。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样的危险思想，却在莫名的冒险精神驱使下缓缓伸出手，放在了裂缝的凹凸位。

无意识间，珍莉竟借助那割手的凹凸位，刷一下将自己‘拉’上了裂缝的边沿；尔后，她又如着魔般打开挂在颈项之上的手电并举起，没来由地向着黝黑的深处照去。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，没有任何停顿，以至于当她发现自己已身陷残骸内部时不免恐慌无措。

所以说，‘不作死就不会死’，这或许是用来形容珍莉最好的描述。

舱内的情景很奇怪：

首先，这趟飞机估计是归国的备降航班，因为从散落的行李上可以看到很多外国牌子的购物袋；但是，混乱的过道上，除了行李物品，再来就是大量的乘客衣物，它们不是行李内的，而是呈层堆状的，与梁伯梁婶遗留的衣物形态一致，可以断定为瞬间‘蒸发’所致，而且，以现状推测，当时机上的大部分乘客都没有系安全带。这样的状况与航班的备降模式完全不符。

其次，既然飞机要降落，航空公司好像都会要求乘客将舱内的窗帘打开，可是，就现场所见，舱内的窗帘几乎都处于遮盖状态，那阵势绝对是死守阵地，守卫森严，似乎不愿让一丝的微光溜入舱内。

最后，机头的损毁情况最为严重，被烧得就剩那么一点儿的铁皮连着机身。这种具毁灭性的火患不可能对机身没有任何损坏，但现场就真的如此，机头与机身两者的损毁程度处于两个世界，非常的诡异。

机身中部，珍莉随意找了临近的一排座椅坐下，托着腮帮子，全神灌注地思量着现场的种种疑点。

忽然，那段声响再次袭来，声源来自于机尾部分。

寂静而压抑的机舱内，一把女声愉悦地高呼：‘看，有陨石！……Kate！快来看呀！’语毕，一股高分贝的奇异声响袭来，然后就是一声‘哄’，似乎是起火的音效；紧接着，那女声抓狂尖叫：‘我的天啊！……那，那究竟是什么？……快跑啊！’随之而来的是一堆分不清性别，数不清数量的呼喊声，碰撞声以及刺耳的爆炸声。

虽说如今现场是一片寂静，但那段声响实在逼真加震撼，让人泛起身临其境的错觉。当然，珍莉也不例外，她被惊得全身毛孔扩张，俨然置身人间炼狱的真实。

转身离开或停留，都是刹那间的选择。

珍莉没有选择的资格，她必须前进，这样，她才能了解与灾难相关的信息。所以，她紧握菜刀和臂力棒，硬着头皮朝机舱尾部缓缓走去。

恰巧，那段声响又一次响起，它似乎在引导珍莉快速前行。

手电并不是专门户外使用的品种，所以可照范围不大，珍莉只能努力依靠左眼来观察和摸索，毕竟左眼为考公务员曾经做过激光手术，视力比右眼好得多。

有了这‘钱’之左眼，她在混暗中犹如神助，顺利跨过一堆又一堆的衣物和障碍，节省了相当多的时间。很快，她就在靠近机尾逃生门的座位上发现了一部手机。此时，这机子的屏幕正在不断地频闪中，这意味着，那段惨烈的声响再一次进入鬼哭神嚎的境界。

手机被发现了，但它所处的地方却尽显怪异和恶心。这里的几扇窗户挡板均处于开启的状态，透过窗户还可一览街景，却无法透光，有种车窗防爆膜的效果。究其原因，百分百与铺盖在玻璃上的墨绿色啫喱粘液不无关系。

那些粘液好像人类肺部积存的多年浓痰，别说触摸了，光是看就让人胃肠翻江倒海。然而，珍莉没有拒绝不碰的权利。选了一扇临近的玻璃，她挂着褶皱的五官，嫌弃地用臂力棒轻轻捅拭。

粘液似乎有生命，被轻搓后竟瞬间自行脱落，并化成雾汽完全消失。见状，珍莉索性将所有粘液弄掉，以此换回殷红的夕阳。随即，手机所在的那一带渐趋光亮，恐怖的错觉也徐徐褪去。

借着光，她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捡起手机。这会儿，视频的声响恰巧趋于完结，帧数仍在滑动，屏幕却一片漆黑。

按下重播键，珍莉马上看到了一段置死难信的片段：

一开始的时候，手机的主人，就是那段声响一开始说话的女声，她正用视频功能拍摄云彩和太阳；忽然，金光白云间迸出几个闪光点，由远及近，若隐若现于云彩中。

当刻，女主还和身旁的人说‘看，有陨石！’；紧接着，镜头忽地转向侧后方，女主看到了另一架并行的航班，不免兴奋地喊那个叫Kate的朋友来观看。

突然，一道亮光从远处射来，正好点在并行的客机上。随即，客机被射中的部位燃起一串火苗。

那火苗似乎还有生命，它迅速腐蚀机身四周；然后，被腐蚀的地方瞬间演变成裂缝，舱内的物件和乘客随即被引力拉出，迅速坠向万米高空之下的地面。

七秒过后，并行的客机正式解体，霎时间瓦解成片光速陨落。

那一刻，女主大喊‘我的天啊！’；同时，顺着亮光射来的方向，她发现凶手正是先前云彩间闪动的光点，遂惊悚嚷叫‘那，那究竟是什么？’尔后，她运用手机的变焦功能，快速捕抓光点的正体。

第一次变焦后，女主发现光点不是圆的，而是圆润的椭圆体；第二次变焦后，她发现这个椭圆体已然来到自己所乘客机的旁边。虽说为时已晚，但她还是尽力地留下了最后一句话‘快跑啊！’

语毕，手机自体滑落，掉在座位上。镜头虽被椅垫遮挡，但仍处于录制的过程，将现场的声音完整地保留下来，所以，黑屏的背景声便是此起彼伏，混乱不堪的尖叫声、跑动声以及碰撞声。

又过了3秒，所有的声响突然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的爆炸声，然后，就没有然后了，视频就此嘎然而止。经探究，视频录制的终止原于手机内存容量的不足，没有什么鬼神之说。

这段视频的信息量实在太大，不是珍莉这样的凡夫俗子可以瞬间理解的惊异事件。但有一点可以肯定，那就是‘外星人真的来了’！

几百、几千，甚至上万年，地球可谓太阳系中最安全的地方，它最适合人类这样外表脆弱，思维灵敏的物种生存及生活。多少世纪以来，人类始终相信地球是安全的，除了人类自身的争斗，以及自然灾害，相对于没有氧气，没有阳光，没有引力的外太空来说，这些都不算什么。

曾经，人们总爱调侃，只有科学家才会提出‘外星人来地球’如此‘荒诞’的理论，毕竟凡人们每天都忙于生计，时刻思量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，比起地球上有否外星人，吃得饱睡得暖更实在。

如今，这种‘荒诞’的理论变成了现实。一夜间，珍莉没了念想，她从来就没有时间考虑末世的生活，更别说外星人这样遥远的未知。据仅有的理解，她只知道外星人比丧尸可怕。外星人有智慧，而且它们的科技比人类的超前好几世代，光是比‘武’，人类就没有胜算，更别说对抗。

从飞机残骸返回地面，珍莉的哀叹声连绵不绝。她觉得，自己这辈子快要到头了。本能驱使下，她将这段可怕的视频传送给了彤彤。她并不期盼政府会有所作为，只希望能够让所有的民众得知自己生命进入倒计时的事实，直白点讲就是死得明白点。

愁归愁，珍莉的大脑仍处于运转模式。她很纳闷，心中缓缓升起疑问：‘视频的主人分明在录制过程中便消失了，那么，究竟是谁把这段视频调成录制后循环播放的模式？’她认为，普通人使用手机录制视频，很少会使用这个模式，毕竟没有人会闲得蛋疼，录制结束后不断地观看同一段视频。

面对种种未知和疑问，珍莉的内心仍然是惶恐的，那种未知的恐惧分秒地缠绕着她脆弱的神经。这或许是人类最大的弱点，而且还是致命的。

一切尘埃落定。

该吃该睡还是必需的。于是，珍莉拖着疲惫的身驱走向超市，从晨起至现在晚上的7点多，她一点儿正经的食物都没有吃过，身体别提有多虚弱了。

超市内，光亮如昼，只是非常安静，给人一种VVIP的感觉。然而，珍莉却完全没有那种尊贵感，相比过往购物时的拥挤与吵闹，她感觉现在的寂静更让人抓狂，甚至窒息，遂不免感慨：‘倘若世界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，那在必要的时候选择死亡，这比无休止的孤寂更显人生的完整。’

在诺大的场子里逛了两圈，珍莉决定泡碗方便面填填肚子，这时，也只有这种食物能让人感到有胃口。她抱着食材走进超市的员工休息室，一脸悲伤地煮水泡面，心里开始盘算离志愿的计划，心想：‘我不会开车，只能选择步行或骑车。可步行出省的话至少要几天，这样，不仅浪费时间，而且也背不动太多的随身物品和必需品。如此一来，骑车更实际些，起码可以把行李搁车尾上。嗯，就这么办吧！’

既然确定了出行方式，珍莉觉得，路线也是时候规划一下。打小，她就是个路盲，出门从不认路，地图也不大会看，离家超过50公里则必须依赖同行的亲朋好友。对于此次的独自旅程，她实在是迷茫不已。

抽起书报架上标着2012年版的広东地图，她尝试作‘连线游戏’。费了老大的劲儿，她总算找到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直达沪南省。虽说这不是最佳的线路，但她深信，全程高速总比抄小道更安全。实则，她是怕自己会迷路。

待珍莉落实好路线，并吃过晚饭后，时间已走到晚上九时零一分的位置。那么接下来，她该是时候考虑今夜在哪里睡了！透过休息室的推拉窗，她放眼外望。此刻，街道一如既往地明亮，只是无比宁静；天空也一如既往地平静，只是已非往日安宁。

恍惚间，珍莉又想起飞机上的那段视频，这让她联想起曾经看过的几部外星人电影。那些电影都是讲述外星人侵略地球，并对人类进行虐杀的故事。故事中，那些受害者都经历了极端痛苦的折磨，重点是，直到断气的那一刻，他们的意识都是清醒的，可想而知那有多绝望。

越是回想电影的细致片段，她的腹腔越是翻江倒海，胆汁胃液似乎随时都会从喉咙倒流溢出。这时，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桌面上的一个音响遥控器，然后，一段熟悉而悠扬的歌声响起：‘命运就算颠沛流离，命运就算曲折离奇，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，别流泪，心酸，更不应舍弃，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……’

音乐是一种很神奇的存在，无论悲喜，它总能让人心神一振，甚至产生微妙的变化。

慢慢地，珍莉的脑海内泛起了‘既来之，则安之’的意念，心情有所释然，恐惧也逐渐消散。

忽然，兜内的手机‘嘟’地响了。寂静的空间内，声响略显突兀。幸好，珍莉没有被吓得尿急。

手机屏幕上，赫然显示：‘姐，政府已向各省份发出警告，让民众撤离。另，政府提议您直接到沪北省等接应。’这是彤彤发来的最新短信。

‘沪北？’珍莉很纳闷，遂马上回复：‘一开始不是说沪南么？而且沪南不是更近么？’实则，她泛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，推测事态很可能发生了扩散。

很快，彤彤便回复说：‘沪南已从下午16时起中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！’阅毕，珍莉无语，她感到了无比的压力，尤其是对外星人的智慧。她认为，这次人类消失的灾难，很可是外星人蓄谋已久的计划，否则怎会神不知鬼不觉呢？

‘算了，我还是先找个可以睡觉的地方吧......反正，生死有命。’想到这，珍莉缓缓走出超市。

（小说未完，请翻页阅读！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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